想做一面永不倾倒的承重墙
动摇和坚定之间寻找路
桑榆里看到东隅
在走廊尽头找梦想
杂七杂八
收集树荫下细碎的光

平旦时话(01)

焦虑症状伴随着夜幕一同降临。

如同从高空被抛下前内心传来的撕扯感,这恐慌随着心脏的跳动流向四肢百骸,通过血管和神经织成细密的网,把人紧紧箍住,动弹不得。这种症状因何而来,又该如何解决,此时已经不重要了,因为这如蛆附骨的恐怖已经牢牢地卡出了她的嗓子,把她钉在床上,把她的大脑搅成一团。太阳打了个盹,夜色悄无声息地取而代之。时间、空间都被它染上了黑色,这大大助长了它的野心,它开始控制人心,从那条最细小的裂缝浸润然后扩散开来。所以她只能学着搁浅的鱼那样大口大口地喘气,听着耳内传来的蜂鸣声,感受着液体从身体内部被挤压出来,化为汗和泪。她虚弱无比,连伸手打开台灯的力气都没有。右手抚上胸口,为了确认自己还活着,然而手掌下温热的皮肤是如此的平静,没有丝毫起伏。

“罢了。”小六子心想,“自己的确是活着的。”

只是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的身体会崩溃掉。

心脏一带瘙痒不堪,她很想把它从胸腔里挖出来好好挠上一挠,但是她知道这瘙痒并非来自肉体,而是来自精神世界的坍塌。她的海开始掉渣子了,落在心底摩擦引起了不适。罗网从心脏那里开始收紧,她蜷缩起来,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,恨不得能把头埋到髌骨之中。就这样过了一会儿,潮水退去,带走渣子,留下渍过的白色沙滩,她才觉得好些。

小六子想爬到窗台上看一看街景,也许这能够让自己清醒一些。可是焦虑仍然禁锢着她,连转动一下大脑都变得困难,仿佛血液被分配到身体的各个地方之后就涩滞住了,连同时间和意志,令她感觉只是动一动手指都会惊恐万分。更别提从床上坐起来,这恐怕会让大脑炸掉。她不禁开始想象起自己的头盖骨炸裂时的样子,脑组织呼噜呼噜地向外冒,像白嫩嫩的豆腐花。

于是她不敢动了,强迫自己闭上眼重新回到睡眠之中。越是希望睡着,心中的不安越是强烈。她看到这些躁动的情绪从四面八方的片段而来,在眼前一闪而过,留下一道道斑斓的尾巴,最终汇聚到一个点上。那是一个名字——她的快乐之源、痛苦之所,是她焦虑的导火索——薄伽丘。

那个名字在黑暗中一闪一闪。她的身子被缚着,嗓子被卡着,耳朵被堵着,动不了,叫不出,也听不到。她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名字,乞求它不要消失。

如今的她,只能耐着性子数着时间滴答滴答地落下。更漏中的水滴在落下的一瞬间变成了砂,仿佛又是她所做过的事情,一点一点堆积在一起,压在她的胸口,造成了现在的局面。

她是一个骗子。这是骗子应受到惩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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